港口玫瑰

他是个恶魔。他有一副毫无攻击性的皮囊，却透着一身难驯的野性，像草原上散养打盹的兽。

他抬头，眸光很淡，不染颜色，也不染烟火，风把她披在肩上的围巾掀了起来，落在地上，

这张脸，令她恍如梦中。她活了二十四载，就遇到了一个这样的人，他有她所有喜欢的样子，他的眼睛、眉毛，他不爱说话，他喜欢甜食，他很随性，他护短，他不喜欢生活，他喜欢游戏，他讨厌世界，他喜欢拳头，他不善良，他只碰这个世道的黑，却从来不动这个世道的白。

她知道他喜欢吃甜食，所以专门为他开了一家糖果店。

他有夜盲症，于是他回去的那条路上永远都有一盏灯。他弯着腰，看着她：“你那么喜欢我啊？” 头顶是银白的月，耳边有轻轻的风，眼前是她的心上人，她把矜持丢去了九霄云外，红着脸颊点头。

“是啊。”喜欢得不得了。

阿黎抬起手，拂掉落在她眼睫上、风吹来的发梢：“你眼神有问题，我哪里好了？我一点都不好。”他总是口是心非，有时候，他的话要反着来听，所以他不是不喜欢她，只是他用于生存的那道防御墙太牢固了，他圈地为牢，不肯出来。

没关系，她去把他的墙戳破好了。

后来她才知道：原来他不是天生就对这个世界有敌意，只是因为这个世界不善待他。

她见过他因为夜盲而跌跌撞撞的样子，见过他发起床气的样子，

见过他落地成盒后踢桌子的样子，见过他趴在她肩上要她亲他的样子。

他说：“杳杳，如果你喜欢，我可以把枕头下的刀扔了，窝在祥云镇收一辈子的快递。”

他说：“杳查，别逃，你不管管我，我会下地狱的。”

他抓着她的手，按在胸口：“我这里面是黑的，已经烂透了，你还要不要？”

她是个大家闺秀，不会说情话，就写了一封信，塞在亲手绣的荷包里送给他：“既见君子，云胡不喜。”

后来，谁也治不了的戎六爷收了人姑娘绣的荷包，还让那从来没有碰过纹身器材的姑娘在他心口纹了她的名字。兮字旁边绕了两朵她喜爱的君子兰，一条藤蔓延伸到锁骨，整个图都是黑色的。

2018年，冬。

港城。

鹅毛般的雪花簌簌地从天空中飘落而下，转而又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，为大地盖上了一层雪白的棉被。

港城的初雪纷飞，晶莹剔透，闪着寒冷的银光。